每每看到人群中青春洋溢的 少男少女 , 我的心中都会默默惦 念起 一 个小姑娘 —— 小嬉 (化 名), 回想起那 “胆战心惊 ” 的 21 天 … …
多年前的一个周五 , 我在病 房收治了 一 位 17 岁的女患者 , 她患有一种自身免疫介导的炎性 疾病——抗中性粒细胞胞浆抗体 (A笑CA) 相关性血管炎 。她是 一个爱笑的姑娘 , 性格爽朗 , 多 才多艺 。小小年纪的她 , 已经因 为生病 , 多次往返于外地和北京 之间 。这一次她的病情有一点波 动 , 由父亲陪伴在多家医院就 诊 。入院时 , 她的状况还算良 好 , 我帮她安排好了入院检查以 及常规的治疗方案。
小嬉是一名高中生 , 明年要 参加高考 , 希望早一点把病情控 制好 , 顺利迎接考试 。作为医 生 , 我当时也暗下决心 , 一定要 尽早尽力帮她治疗好 , 让她如愿 高考 。就这样 , 我们双方带着同 样的理想 , 开启了为期 21 天的 “奇幻之旅”。
谁料 , 一个周六的早晨 , 我 被手机里一条消息惊醒: “小嬉 突发休克 , 刚刚转到 IC质 了 。” 我一下从床上坐起 , 立刻穿好衣 服 , 赶到医院。 值班的老师告诉我 , 小嬉早 晨突然说不舒服 , 血压很低 , 后 来经过抽血化验提示重度感染 , 目前考虑脓毒血症休克 , 已经转 到 IC质 进行高级生命支持治疗。 我立刻在脑海里 “过火车 ”般地 思考起她发生感染的原因 , 或许 是因为她长期使用糖皮质激素和 免疫抑制剂 , 抵抗力比较低 , 最 近又是舟车劳顿 , 旅途中不免接 触一些细菌 、病毒等微生物 … … 想着想着 , 另一件事又触发了我 的记忆: 小嬉父亲本来就是凑钱 带她来看病的 , 这次住 IC质 完 全在他意料之外 , 他不可能一下 子拿出 IC质 所需要的住院押金。
后来得知 , 是病房值班的张 老师拿出了自己的工资卡 , 帮他 交上了两万元的押金。
张老师一直是我在工作中的 榜样 , 也是我的上级医师 , 她善 良温和 、乐于助人 , 很多患者 、 同事都被张老师帮助过 。我一方 面震惊于张老师的 “大胆”, 难 道她不怕患者家属日后赖账不还 她钱吗? 另一方面 , 我祈祷小嬉 能够赶快转危为安。
两天后 , 小嬉的各项生命体 征稳定 , 感染得到了控制 , 转回 了风湿科病房 。 我刚刚松 一 口 气 , 新的问题接腫而来 。小嬉后续的治疗仍然需要大量费用 , 她 的父亲刚刚凑齐 IC质 住院费用 , 转回普通病房后的小嬉依然状况 百出 。我每天都是先看小嬉的最 新化验结果 , 然后就是看她的费 用余额。每一天 ,都至少有一两个 新问题要解决;每一天 ,我都要向 小嬉的父亲开口说缴费的事 … …
那段时间 , 我深深感受到临 床工作的如履薄冰 , 既要面对小 嬉迫切治疗想要生存的眼神 , 又 要面对小嬉父亲愁眉不展艰难扶 择的表情 。此外 , 我更要面对小 嬉日益变化的病情 , 为此不断翻 阅文献查找最便宜 、最有效的治 疗方法。
直到有一天 , 小嬉的父亲崩 溃了 。他犹豫地说: “要不我们 不治了 , 我还有一个小儿子 , 我 不能不考虑他 , 这个闺女 … … 要 不 … … 我就放弃吧 … … ” 闻言 , 我感受着来自这位父亲的痛苦 。 我和上级医师汇报了这个消息 , 重新研究了治疗方案 , 然后我们 鼓励了这位父亲 , 劝他别放弃。
医院里有绿色通道 , 我详细 了解流程后 , 去医务处申请了住 院押金绿色通道 。我至今都不能 忘记 , 去找院长签字审批的时 候 , 院长笑呵呵地看着我 , 问 道: “怎么样 , 年轻人 , 有信心能治好吗?”
当时积攒了许久的能量突然 一涌而出 , 大声回应道: “能治 活 , 院长您放心吧!”拿着那张 字条 , 我就像手捧着早晨的朝 霞 , 心里又暖又有力量 , 飞奔回 病房 , 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。
现在回想起来 , 有些 “后 怕”, 倘若我做不到呢? 倘若后 面我像陷入沼泽一般陷入无休无 止的医疗纠纷呢? 彼时的我的确 来不及想那么多后果 , 此时的我 也庆幸于当时自己的全情投入。
有了费用 , 小嬉的问题逐渐 解决了 。小嬉的父母也商量好要 全力投入给小嬉治病 。就这样 , 经过了紧张刺激的 21 天 , 小嬉 终于康复出院了 。此后她又复诊 了几次 , 我也陆续有一些小嬉的 消息。
最值得开心的 , 是她真的如 愿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 , 爱好 文艺的她学了文科专业 。不知道 长大成年的她是否还会回忆起雨 季的青春 , 那一段住院的经历 。 但我会时常想起 , 惦念起那个少 女 , 会时常反思自己 , 也会为自 己当时的执念会心一笑 。因为那 也是我的青春啊! 幸运的是 , 我 们在雨季都收获了阳光。